“既然如此，那为搏千金一笑，我就自罚三杯。”顾明晰说着，端起酒杯，站起身。

一旁的服务员很有眼色，将事先准备好的洋酒启封，递向杨成。杨成丝毫不留情，灌满了满满一杯。顾明晰仰头喝下，紧接着是第二杯……

洋酒入口微甜，可后劲儿还是呛得顾明晰一皱眉。第三杯还没倒，董茜忽然叫停，站起来：“好了好了！我本来也没生气，这一灌酒，搞得我爱欺负人一样。”

董茜一边说，一边去看顾明晰。话音落下，她自己的脸也是绯红一片，娇羞可爱的少女模样引得席间不少男人看直了眼。

“饶了你了，运气真好。”

杨成调侃，正想放下酒瓶，忽然又听董茜道：“顾总在外诚信极高，就算迟到，想必也是有原因的。总不能让顾总一个人喝，’共犯’置身事外吧？”

话说完，董茜就去看季月晴。她从进门到现在一声未出，一直倚在座位上闭目养神，全然没有融入氛围，像个大仙儿一样。听到董茜提到自己，季月晴才微睁开眼。

董茜等着季月晴回复，可许久未闻其声。她正要发作，对面的顾明晰拿过酒瓶，自己倒满，举杯对董茜示意：“季小姐身体不适，她的罚酒，我替她喝了。”

酒尽杯落，一旁的宾客格外安静。就连一向以活跃气氛为己任的杨成都没有出声。

董茜觉得所有人的目光都若有似无的投在自己身上，格外别扭。

再看顾明晰，他眉头微皱，用纸巾擦了擦嘴，似乎最后一杯喝得有点猛，呛到了气管里，是强忍着才没咳出来。

自己做错什么了么？董茜疑惑又小心的看了看顾明晰，随后又看向一旁的季月晴。

就见季月晴朝着自己勾了一下唇角，随后又闭上眼睛，继续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德行。

董茜想说点什么打破现在的安静，但是却不知道该说什么。

顾明晰却一点也没有打算给董茜思考的时间，酒杯放好，就将季月晴拉了起来。

季月晴脸色发白，状态十分不好，软绵绵的又一下靠近到了顾明晰的怀里。

“季小姐身体不舒服，我送她去医院，就不陪各位了。不过，没有我们这些高层在，各位也能吃得喝得更开，今日各位尽兴，我买单。”

顾明晰将一张卡从自己的衣兜里掏了出来，递到杨成手里，临走之前，还附带了一句“随便刷”。

“刷”字音还没落下，就听见平阳的高层们一阵欢呼！

顾明晰一向对下面的人很好，出手大方。这一下随便刷的意思无非就是“今天你们随便买买买，这商场是我的，随便拿”。

顾明晰只是对着欢呼雀跃的人们笑了笑，随后扶着季月晴出了包厢，径直向电梯间走去。

董茜在众人的欢呼声中又坐了回去。虽然刚刚让人别扭的氛围烟消云散，可她还是觉得十分尴尬。

也许季月晴是真的不舒服，也许顾明晰只是礼貌性的替女生挡酒。可是刚刚那一下实在是让自己显得咄咄逼人。

“他喝了酒，不能开车的……”董茜嘀咕着。

服务员刚把提前订的酒都启开端上桌子，董茜就又站了起来，对着董老板说了一声去洗手间，就快步出了屋子。

等她追到电梯间的时候，顾明晰和季月晴早就上电梯下楼去了。董茜并没有原路折返，而是等了旁边的另外一趟电梯跟着下楼去。

按照常理而言，这等待的时候早就够顾明晰和季月晴走出酒店了。可董茜着急忙慌地从电梯出来，还没走出去两步，忽然又转身，缩回进了电梯间里，躲在墙后，朝外面窥视。

就见季月晴扶着墙干呕，纤瘦的身体不断颤抖。

“你先忍一下，身体还撑得住么。”顾明晰帮季月晴顺气，好看的眉峰几乎拧成一团，眼里满是焦灼怜意。

“我……唔！”

季月晴想要回话，一个字没吐清楚，身子又抖了起来。

顾明晰鼻子里出了一口气，随后俯下身去，直接将季月晴打横抱起，大跨步朝外面走，脚步急促仿佛怀里是要融化的冰块。

“明晰……”

“难受想吐就吐，吐我身上也可以。这样我能走得快一些。”顾明晰也没看她，只是又加快的脚步。

董茜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，咬了咬下唇，心中一阵失神。

酒店门口，邹星已经开车到了。顾明晰将季月晴抱进副驾驶座，就对邹星道：“送季小姐去医院，陪着她吊完点滴再送她回去。”

“等一下……明晰、你……你不陪着我么?”

邹星还没应话，季月晴先瞪大眼睛。

“我要早点回家去，邹星是我最信任的人，他陪着你，不会有差错。”他脸上的笑意全然消失，就连公式化的微笑也没留下。

“可是……”

“你的肠胃也是老毛病了，该根治一下了。越往后拖，发病越难受。你现在大可不必天天到公司，休息一段时间也无妨。”顾明晰对季月晴交代完，给了邹星一个眼色。

邹星立刻踩下油门，开车疾驰而去。

季月晴连叫停的机会都没有，她只能扒着车窗，看着顾明晰站在原地，甚至都没有多看离开的车子一眼，直接在路边招来一辆的士，上车走人。

季月晴看着那辆的士与自己的车子背道而驰，直至消失在视线里，她才觉出自己鼻尖发酸。

“季小姐，请在位置上坐好，关上窗户。开车的时候把头伸出车窗很危险。”邹星出言提醒，将人从思绪里拉回来。

季月晴连忙缩回车里做好。邹星按上车窗，看了一眼她苍白的脸色和发红的眼眶，就默叹了一声：“顾总就是这样一个人，季小姐您别……”

“我知道。我了解。”

她知道，她了解。这世界上不会有第二个人比她更了解顾明晰。

只是有些东西变得太多，她想要的东西离她远去，再也回不来，这让她一时间手足无措。就像他上一秒还温柔的抱着自己，担心自己的身体，下一秒就把自己当成货物一样，直接运去别的地方处理掉。

顾明晰坐在司机后面的位子上，单手撑着头，眼神迷离望着车窗外快速倒退的街景。

半年以来，每日坐车回家的这段时间，都是他一天之中最寂静的一段时间。无数念头会在这段时间里滋生，然后消散。

“先生，到地方了。”司机按下了喇叭，将车子在路边停靠。

顾明晰结算车钱，又道了声谢，这才下车。

顾明晰所住的别墅座落在城郊的别墅群里。这里的别墅大多是富豪们买下来度假用的，临近景区，平日甚少有人往来。一路走过，除了灯光便是月光。沿着林萌小路走到尽头，望见一扇门前亮着黄昏的暖光，顾明晰才顿住脚步。

钥匙捅开大门，大米的香气卷着季蕴殇哼的小调扑向自己。玄关的灯亮着。顾明晰换上拖鞋，将门关上。

“明晰！你……”季蕴殇刚从厨房探出来，话就是一断。

顾明晰满脸倦意，眼底神色与早上的额柔情截然不同。冷漠淡然，不近人情。哪怕入眼的是季蕴殇也不例外。

季蕴殇收敛了脸上的笑意，将想说的话咽回肚子里。转身又进厨房，端出一盘点心放在餐桌上。季蕴殇知道，这是顾明晰疲惫的状态，他需要安静和休息。

顾明晰看季蕴殇又回了厨房，自己也抬步跟了进去。

季蕴殇背对门口，一手托锅盖，一手握汤勺，搅着锅里的东西。白雾自锅里冒出来，又被抽烟机吸走。

顾明晰上前两步，从后面环住灶边的人。酒精味从身后钻入鼻腔，令季蕴殇不由皱皱眉：“就知道你会喝酒，喝多了胃又会不舒服。我给你熬了白粥，多少喝一些，胃就不会难受了。”

季蕴殇的声音明显比顾明晰刚进门时要轻柔许多，音量也压低了一半。

顾明晰没吱声，只是抱着季蕴殇，将下巴搁在她肩头，望着锅里翻滚的米花儿发呆。

“我以为你会再晚些才回来，所以开火晚了点儿。我做了面点，你饿的话就先垫一下。粥马上好，要起锅了，免得一会儿溅你身上烫着。”

季蕴殇说完，放下锅盖，轻拍两下自己腰间的手臂，示意顾明晰松开。顾明晰却一撇头，在季蕴殇耳垂上轻咬了一下：“哼，就不。”

季蕴殇轻笑，顺势偏头在顾明晰脸上蹭了蹭，便不再多言。

刚出锅的白粥装在精致的瓷碗里。配上两小碟凉拌菜，爽口清凉，足以消去夏夜的炎热。

季蕴殇把凉菜端出去，再折返回来取粥的时候，却被顾明晰拍掉了手：“烫！”

随后，顾明晰自己大手一张，提起碗沿儿，将两碗白粥端出厨房。

晚饭吃得很安静，季蕴殇一边听着钟表的嘀嗒声，一边用筷子戳着碗里的粥饭。她的视线一直落在并排坐的顾明晰身上。眸中的放肆是任何人都不敢对他露出的神色。

比起自己，季蕴殇觉得，秀色可餐这个词用在他身上更加合适……